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聆听海顿
时间:2012/9/6 9:11:48 作者:徐 柯


    聆听海顿,可以先听听他的《告别交响曲》。

    乐曲一开始,便给人一种极为伤感又慌乱不宁的感觉。这是我们必须要和至爱亲朋或一件美好的事物、一段难忘的经历分手前的那种预感。

    这种告别来得是那样的突然,让人理不清头绪,置身这样的环境,双方都想抓住点什么,留下些什么,却又是那样的无助,那样的无可奈何。当这种烦躁和无措快要抑制不住的时候,长笛和带着弱音的小提琴把我带入第二乐章的柔板中。圆号柔和地吹奏着,象微风中一条飘拂的绸巾在挽留,象暮色里一缕袅袅的轻烟在蔓延,许多美好的事物在心头翻涌,许多难忘的情愫在胸中萦绕。

    仿佛是一种抚慰,开始了第三乐章那轻盈曼妙的小步舞曲,旋律充满着欢乐和幽默,使人的情感一下子放松和欣快起来。毕竟,一份经历总会带来一份收获,一笔财富,告别中又孕育着新的开始。然而,告别是不可避免的,进入第四乐章,音乐又回复到开始时慌乱不安的氛围中,速度越来越快,暄嚷的音符如疾风骤雨,让我期待着激情膨胀之后的一阵轰鸣,一阵爆发,以完成这沉重的告别。

    然而,第五乐章出人意料的翩然而至,象第二乐章的那种柔情,却更温存,如怨如诉,仿佛有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地挽留:不要这么快就分别,就让这离情别意一缕缕淡出,一点点弥散吧。乐章最后的安排极富创意,乐器越来越少,每个演奏家在完成各自的演奏之后,轻轻关掉谱架上的小灯,悄然而去,先是法国号,然后依次是双簧管、大管、低音提琴……最后,两把小提琴在哀怨的倾诉中渐渐消失。

    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,我静静地坐在黄昏的灯影里,任思绪在古今之间游荡。音乐的乐调本来是物理的,没有人情的,然而,乐调的高低、长短、急缓、宏纤相互承继形成的节奏,却沉浸到我的心境里,撩拨着我的情愫。当年,钟子期听伯牙弹琴,惊叹说:“善哉!峨峨兮若泰山,洋洋兮若江河。”李颀在胡笳声中听到的是“空山百鸟散还合,万里浮云阴且晴。”苏东坡在洞箫声中说:“其声呜呜然,如怨如慕,如泣如诉,余音袅袅,不绝如缕,舞幽壑之潜蛟,泣孤舟之嫠妇。”而此刻的我,“剪不断,理还乱”,仍然是海顿的交响曲所带给我的离情别绪。

    人的一生就是一次一次的告别,告别童年,告别青春;在站台送别游子,在病榻前永别亲人;结束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,关闭一扇敞开已久的大门,等等。这一切,都是我们在和自己告别。或慧剑斩情丝,或抽刀断流水,有的毅然决然,有的缠绵悱恻,都离不开世间的种种悲欢离合。今天是向昨天的告别,明天又是今天的起点。戏有开场和闭幕,旅行有起始和终点,一场宴席终有散尽的时候,真所谓“聚散两依依”,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的告别中不断的前行。回眸千年,许多轰轰烈烈的英雄和美人都灰飞烟灭了,许多惊心动魄的成功和失败也都化成了沧海桑田,唯有许多艺术的作品,象《诗经》,象《兰亭序》,象《告别交响曲》,都成了真正的不朽,不但从未与我们告别,反而在我们的内心点燃起熊熊的火焰,照耀着我们前行的方向。

    我再次打开音乐,让告别的旋律将自己包裹起来。我的眼前幻化出了车间里飞旋的机器,乡野间恬静的小河,校园里的阡陌小径,还有书桌上的荧荧孤灯。海顿告诉了我,我所告别了的,都已变成了我的财富,它们就象点点的星光,散布在孤寂的苍穹中,默默的为我祝福。我应当尊重这几点星光,并努力地散布几点星光,去照耀自己的未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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