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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公的传奇
时间:2012/9/6 9:03:34 作者:徐 柯

 

   这个小城,有多少人饮过外公酿造的白酒?

    肯定数不过来了。这是90岁外公的工作成果啊。外公和他的白酒担子,已是小城一景了。

    “白酒――呃。”这是外公在叫。不紧不慢,就像他的90多岁的年纪。

    “白――酒呃。”这是调皮的小孩在学,其实他不知道,他的爸爸,他的爷爷,都吃过我外公的酒酿呢。

    外公卖白酒的历史有七十多年。七十多年,数起来,缠在一起的全是生活的藤蔓。而外公就是这藤蔓上的一只苦瓜。他从十七岁开始,就担起了全家的生活。开始是做豆腐,卖豆腐。天还没亮,他就走在侯河到广陵的小路上了。但豆腐是殷实人家用来搭粥的菜,穷人家,只能注视着年轻的外公。他只能把那些卖不掉的豆腐再带回家。

    后来……他不卖豆腐了,改做白酒,也就是米酒。带上外婆做的锅塌饼,早上进城,晚上回家。一家子的生活,全寄托在白酒的酿造和买卖上了。

    “白酒――呃。”

    外公在吆喝着。仅仅几个字。有时候,他也会表达对我们孙辈的爱,那是他生意特别好的时候,担子上的瓦罐都空了的时候。那空下来的瓦罐里有红红绿绿的棒棒糖,有点像电影《功夫》里的棒棒糖。外婆总是拿最好的一根给我和弟弟。

    那时,外公在什么地方?是不是在一边看着我和弟弟?外公是沉默的,寡言的,忍耐的,像许许多多的中国人。他一辈子说得最多的可能就是那几个字。

    “白酒――呃。”

    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候,外公依旧在做酒,卖酒,偷偷摸摸的,像惊弓之鸟。但还是经常被“红袖套”们捉到。在十字街头,担子被踩扁了,瓦罐也被摔碎了。外公是挑着担子出去的,回来,就空了手。外婆也不问他,他也不说,黑着脸,坐到桌边,呼呼喝着稀饭。有一次,我很无意地问了一句,外公突然就发了火,声音大得惊人。

    在我的记忆中,这是外公惟一一次对我发火。更多的时候,他是沉默的。后来,日子好起来了,瓦罐换成了搪瓷,他有了一些闲钱,就去看电影。

    外公把空担子寄存了,坐到电影院里,也像一块沉默的石头吗?

    外公的心中肯定有另外一个世界。

    我曾和弟弟探讨过,但说不清楚。外公在我妈妈家吃饭,饭后总是喜欢喝一大杯水。这很奇怪,看多了,我的眼泪就下来了。

    多年以来,外公总是怀揣那锅塌饼卖酒,到了中午,干嚼锅塌饼,再讨来一碗水,一口气喝下去,继续吆喝:“白酒――呃。”卖白酒的外公啊。扁担压弯的外公啊,总是不服老的外公啊。

    前年,我弟弟的同事拍下了外公卖白酒的镜头,九旬老人卖白酒,上了江苏卫视。

    外公的传奇还在继续,有一次,外公在一条小巷子里吆喝。突然,有一个声音跟过来了:“白酒――呃。”外公没有回头,他继续吆喝。外公当时以为那是一个调皮的小孩。

    其实那是一只鹦鹉,鹦鹉竟然学会了外公的吆喝:“白酒――呃。”

    这,肯定是外公最大的传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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